信鸽-中太
原著向。
@我居北芳 的私人订制
◎正文
我们有时会谈起那位前辈,于是那个优雅的,眼里盛着海浪的年轻男人就点燃了一支细烟,在被一缕小风打乱的雾白里说一句。
你不懂他的温柔,正像你不懂他的残忍。
他在你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,轻巧地好像他在冬日的壁炉前打盹,腿上盖着你买回来的毛毯,在泛黄的纸上写下一句:
死不若不相逢。
那个人像是一只性情无常的猫,爪勾锋利高傲自大,转眼又攀在你的膝前撒娇打滚,蹭一身的猫毛。
他留下他的一切,唯独没有留下自己。
于是我翻过一页的笔记,看见自己写下的档案,是陌生,却让这个人温柔的名字。
【太宰治】
年轻男人看见了这行字,他吐了一口烟,看着窗户外落在广场上的鸽子。
桃色的嘴,梨花样的羽毛,在眼睛里都像迷梦的镜子一样碎裂了,从那支离破碎的碎片里,折射出了他的样子。
“中也,你知道吗,不是每一只信鸽都会飞回来的。”
我就看见他的眼角像要滴出来海洋,最后只变成被回忆催红的胭脂。
他也许只哭过一次,就再也不会哭了。
香烟似乎沁哑了他的嗓子,他看着那些像行人乞食的鸽子,低声说了一句:
“他只是迷路了,还没有回家。”
我端着笔记本,笔尖也像是替他流了一滴泪,墨痕晕开了毛糙的边缘,像是一滴血迹。
我知道的,年轻男人的伴侣就死在他的怀里,被他亲手摘来的白玫瑰簇拥着,由他一凿一凿地,刻下了墓志铭。
【死不若不相逢】
【生不若此相去】
听说玫瑰的荆棘刺破了他的手指,艳丽绝望的红染透了白玫瑰的花瓣。
都随着那位爱人,长眠在墓园的最深处。
我什么也说不出,我只是个倾听者。
年轻的绅士将燃成枯灰的细烟灭在一旁,想起他最后的那些日子。
“他到最后也没有哭。”
“哭的是我。”
他们手拉着手看了极光,像普通人一样接过了游乐园的气球,在摩天轮的顶端拥吻,赤着脚在海边堆起了城堡。
那座城堡将他们的爱情囚禁,被傍晚的烟红潮汐吞入大海,随着六月的洋流,在万物变迁的时光里永恒。
那个人明明一日比一日地消瘦下去,连最喜欢的东西也入不了口,风衣被海风鼓起来的时候,像是个要飘走的幽灵。
我应该离开你的,中也,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,那样,就当作我离开了。
死不若不相逢。
“你休想。”
于是他仍然在自己身边,从日出到日落,潮汐来了几遍,海鸥都飞远。
终于有一天,他突兀地对自己说:
我爱你。
他没有哭,可也没有笑。
他说,抱歉,我以为自己可以洒脱一点。
可事实上是没有,他们都没有。
这不是他远赴他国的送别,亲吻过后还能承诺异乡的礼物。
这是此岸向彼岸的独行,是开满遗忘之花的小径。
没有灯火,也没有未来。
那人从来没有那么乖巧,呼吸一声比一声更浅。
直到心脏终于寂静。
不再鲜活了。
也不再温暖了。
那只飞出去的信鸽再也没有回来。
他的心就附在那封无人签收的信上,永远地漂泊去。
这位年轻的绅士又陷入了沉思,我知道他常常如此,自从失去了那个人。
他不再是中原中也。
而是一部分别的什么。
总之不是中原中也。
只是他。
只是。
生不若此相去。
他仍然活着。
他已经死去。
fin.
作者的话:那啥,不用抬头看名字了,我确实是乔之,如假包换。
我刻意模糊了文中的人物代称,用“他”在意义上错开了很多不同的理解,全看你们自己。
死因我不解释,私人订制自然心照不宣。
我觉得悲剧是很美的,但不是我爱的那种美。
悲剧里的每一个字都应该磋磨,在最短的文字里倾注最大的悲哀。人类对苦难总是不言自知的,所以未必所有人都读得懂喜剧,但所有人都读得懂悲剧。
短而深长,一字千古哀。所以写悲剧真的很难,我还欠不少火候。
今天是愚人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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